《精准扶贫在湖南•口述》作品

 

 

刘新钊：我不是懒汉

 

“今年冷得早，山上的“宝贝”可不能冻坏……”他裹上棉袄，就往山上走。“得用收割的稻草把脐橙树包起来，包到树干三分之二处，嗯，刚刚好”。检查完一遍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是刘新钊，31岁，湖南省邵阳市新宁县安山乡大塘村人。大塘村是个移民村，三十多年前，因修建水库，村民迁移到山上。过去，这里乱石遍布，现在，果树葱荣。过去，都说他是一名懒汉，现在，他矢口否认：“我不是懒汉了！”

 

懒汉无聊

以前，我是懒汉。

不进厨房，不干家务，油瓶倒了也不会扶，屋子脏了也懒得伸手。只吃肉不吃素，好吃懒做，没余钱，月月光。

无聊的时候，就在村里瞎转悠，这个麻将馆逛一下，那个麻将馆逛一下。打牌输了，就蒙头睡大觉。日子对付不了，就啃老。

爸妈天天骂，骂我败家子，没出息。村里人也说闲话：都是三个小孩的爹了，还天天游手好闲。老婆脾气好，从不骂我，但是我知道，她心里也急。我觉得，那时我就是过街的老鼠。

2016年，家里小孩生病，花了不少钱，两个大的，读书也要花钱，压力大。

不能这样混下去了！借钱买了200只土鸡，开始搞养殖。折腾一年多，小鸡死了一大片。为啥？技术不到位，管理不到位。后来又想着做生意，借钱在外面折腾了一阵，欠了一屁股债又回到了家里，已经没了斗志，沮丧，迷茫。

2017年，大塘村搞精准扶贫，大家投票选我家为贫困户。扶贫手册上写着“因学致贫、因缺乏劳动技能致贫”。丢人呐！年纪轻轻成了贫困户。

此后，村干部和扶贫工作队接二连三往我家跑。村支部黄剑书记帮我联系县中医院，让我妻子去学习针灸、推拿。我在家种田，村里有些零活，村干部也喊我去帮忙。

黄书记，有事没事就找我聊天。书记找我，说明人家看得起我。再后来，黄剑书记叫上我去外地做考察。

“新钊，你是一个有想法又肯卖力气干活的人，咱们村要开始搞产业了，最缺你这样的年轻人，创业致富路，你走不走？”

我表态，跟着书记走！

 

书记带路

大塘村通往武冈市有座小石桥。只有90公分宽，走在上面，石头会晃，大水来了桥会淹，桥的两端是土路，一下雨两脚泥。孩子上学过桥，家人不放心。年轻人出去打工了，只有老人送。老人一送，更不放心。

黄剑带着附近几个组的村民将桥两头路拓宽，垫上沙子，勉强能过摩托车。

当上村支部书记后，他就想修一座好桥，但是修桥得花很多钱。黄剑书记到处跑，水利局、移民局、扶贫办、县委……四处筹资。恰好2018年初，省城派来了南方航空驻村扶贫工作队，黄剑书记抓住机会，在南航公司以及县镇各个部门的资金帮助下，终于把新桥修通了，长109米，宽5.5米。老百姓叫它连心桥。

村里有1600多人，上学的孩子多。村里小学倒闭后，孩子不得不去村外上学。黄剑书记觉得学校必须扶起来。他又是三天两头往外跑，往乡镇跑，往教育局跑，村里小学成功复学。南航扶贫工作队也经常派空姐、飞行员来给孩子们上课，搞活动。倒塌六年多的小学又有生气了。

黄剑书记成了我最佩服的人。黄剑书记和扶贫队的熊劲松队长带着我们几个年轻人去外面学脐橙种植技术，我毫不犹豫就跟着走。

2019年春，黄书记和熊队长请来了专家。专家在山上这儿挖一坨，那儿挖一坨，检测土壤。土壤碱性大，种出来的脐橙必定酸味大，必须选择合适的生态有机肥改良土壤。黄书记和熊队长从广州那边联系了生态有机肥料厂，用于土壤改良。

开荒山，种脐橙，靠谱吗？有的村民半信半疑，互相观望。 5月，我开着车子，拉着脐橙树苗从村里过，大家笑我，人家都是三四月份种树，这时候种树，温度这么高，树苗能活吗？我信书记，只管干！

我带着一群妇女上山栽树。树苗珍贵，不能浪费。挖坑得保证有50公分深；树苗插进去要露出嫁接口一点点。插进去马上浇水，三米一棵树，用竹子丈量，用白石灰做标记。

她们老栽不好，要么坑挖浅了，要么树栽歪了，我一遍遍教。五六月份，天气热了。干活全身湿透，渴了，2块钱一瓶水太贵，我买桶装水灌进矿泉水瓶，一天至少喝20瓶。

最难熬的是晚上。树苗、化肥都在山上，山上自从修了路，四通八达的。丢了咋办？那可是有机生态肥，1600多元一吨。怕被偷，就住山上。把我的面包车停在山上最高点，闪着灯。窝在面包车里，夜里睡不好。想着黄书记和熊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我得干好。有一次少了两棵树苗，我沿着山头，挨家挨户去找，终于找回来了。这是集体的东西，不能丢。

这时候，谁还说我懒？

开荒山，修水利，种脐橙，种水稻，种红薯……年底村里统一收购红薯，做成红薯干、红薯粉，销路好，价格也高。

我家拿出五千元入股农业公司。当年就分红，分到了一千多元。

村里自从成立了农业公司，货物运输的活就多了起来。我在村里几乎天天跑运输。有一批大米出来，四十多吨，由我负责押运、装卸和交货。我带了村里几个人，晚上才装完货，就往长沙赶，路上又是车爆胎又是篷布被风吹开，到了长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大车白天进城不方便，必须晚上过去卸货，于是连夜赶到市区，找不到装卸工，我们就自己干。累也得咬牙坚持。

跟着书记走，没错，我变勤快了，把懒汉帽子和贫困帽子一起扔掉河里冲走了。

 

跟着我走

跟贼走，你会成贼，跟榜样走，你也能成榜样。

2019年，我成了脐橙园的产业带头人，大家叫我刘经理。

我把学到的东西传给村民，带村民一起干。修枝，一年要按季度修剪四次；施肥，将肥料按照一定比例兑水，采用滴灌技术，根据温度调整灌溉的次数；防冻，按照树的高度涂抹防冻液。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带出了好几位土专家，集体果园郁郁葱葱，长势喜人，领导和同行看了说，如果评奖，这块新果园跑不了全县前三名。

2020年8月，我又随着黄剑书记和扶贫队来到了广州，参加扶贫协作产品展销会。

我自豪，因为大塘村是唯一一家以“村”的名义参展的。

观摩来自全国各地的展品，比起他们产品的包装设计和宣传力度，我们有差距。

从广州回来，我们改包装。大米、黑米、糯米等都采用真空包装，包装袋也进行设计更新。现在顾客打开箱子就可以看到我们的宣传画册，里面展示系列农产品以及制作加工流程。不相信，欢迎来观摩，我们不搞虚的，每一步都走得扎实。

在公司，我啥都干。跑运输、打包装，有时还去生产线上监工。脐橙包装有要求。摘回来的脐橙，先用布擦干净，再用量果器一个个量，确保装箱的脐橙大小一致，最后测量脐橙的酸甜度，糖度达到1.4以上，才会装箱。

包装大米有要求，标签卡在封口处，要封一半，露一半。有时候个别员工偷懒，直接把标签扔在袋子里。觉得这不是啥大错误，我看到了会制止，“食品马虎不得，顾客万一吃到标签怎么办？”

大塘村的产品入驻各大扶贫电商平台，陕西、广州、贵州等多省都有我们的订单。点货、跟单、处理订单，去山上看果园、去厂子打包装，夜里去送货。以前，爱睡懒觉，现在，忙得睡不着。

2020年6月我们大塘村又成立了一个公司——新宁麦都大塘食品有限公司，主要加工烧麦、馒头、叉烧包等速食产品。我比之前更忙了，买设备，做培训，跑运输……

用我老爹的话讲，懒汉崽变勤汉子了。

 

 

（刘新钊口述  唐湘岳、侯晓慧整理）

 

 

我和熊劲松队长、黄剑书记在果园（左一熊队长，右一黄剑书记）

 

 

（大塘村农民培训班结束合影）

 

 

（专家来果园指导）

作者姓名：侯晓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