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扶贫在湖南•口述》作品

 

李焱科：小目标

 

一座深山，一间老屋，炉子燃着柴火，升起的火星溅到了炉边两个人身上。他们偶尔看着对方，眼里带着笑。屋主人是湖南省保靖县迁陵镇腊水村的土家族青年李焱科和苗族姑娘石银凤夫妇。

父亲早逝，兄弟患精神病，这是李焱科从十几岁就要面对的不利局面。所幸的是，在“精准扶贫”的春风里，他脱贫，又脱单。

人人都有小目标，李焱科的小目标是啥呢？

 

守 家

30年前，县城有学校叫我父亲去做老师。考虑到工资低，家里有5个孩子，父亲没去当老师，用竹子编箩筐卖挣钱。他大腿生了个包，没敢花钱治，自己用刀切开小包刮掉脓，结果感染了。1995年7月，父亲走了。

那年我8岁。在梦里爸爸教我读书写字，醒来才知道掉眼泪。

哥哥得了精神病。送湘西永顺医院，每个月3000多元费用，治不起，又接回来，买点药保守着治。精神病是很难治好的。

从父亲到母亲，最后靠我接力，来养这个家。

书读的不多，打工就只能做些苦力活。到浙江打工，我才16岁。

回家看到母亲一年不如一年，还有个精神病的哥哥要照顾，我心里也难受。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是朋友告诉我的，他文化比我高。长辈还在的时候，要陪在他们身边尽孝道，免得将来后悔。想到这句古人的提醒，我就不再外出打工了。

养鸡，开始觉得翻翻书，知道一些鸡病什么的，就可以了，其实没那么简单。

养500只鸡，搭100多平方米的鸡棚，花了我几万块钱。

鸡棚搭在山里，刚开始路都没有。不过山里空气好，离河不远，一两百米，鸡饲料也能靠自己买的塑料船运。后来遇到了鸡瘟，本钱都亏进去了。

好在我养鸡创业这件事，村里很支持。县里有这方面的学习机会，都打电话叫我去参加。

遇到精准扶贫好政策，给我贷了5万元的无息款。

对我这个精神病的哥哥，村里也想办法帮送到了精神病医院。比在家里要好多了，不吵不闹，一日三餐，顿顿有肉。那天我带他称了一下体重，比在家重多了！吃啊，住啊，治疗什么的都是全免费的。

心里嘛，当然是感激。好政策能帮我坚持下去，也有能力尽孝道了。

成 家

讲起我老婆啊，也是多亏了精准扶贫，才有机会跟她认识。

2018年，县里看我是贫困户，30来岁还是单身，就让我免费报名参加十八洞村相亲大会。

十八洞村，是习近平主席去过的地方，就是在那里习主席第一次提出要搞“精准扶贫”。他们那里起步早，搞得好。

我家在保靖县，离花垣县十八洞村有点距离。我和另外一个相亲的微友一起搭车到隔壁花垣县，在县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有专车来接我们。不怕你笑，我特地借了一套少数民族服装穿起，想让自己变好看一点。

心里激动，一晚上没睡着，尽想着与我有缘的姑娘会是个什么模样。

十八洞到了。男男女女见了面都很开心，忙着分享脱贫故事啊，介绍自己的产品啊。网友拉我进了那个“相约十八洞缘分群”，我和我老婆就是在群里加了好友认识的。

刚认识，我脸皮薄，不敢讲话。尤其不知道说漂亮话。天热起来，我就邀她来我家玩，避避暑。

我老婆是花垣县双龙镇人,也是个贫困户，人个子不高，样子看着还顺眼。

来到我的养殖场，她不像别人那样怕脏不敢走动。她随意，大大咧咧，不太讲究。我暗喜，她跟我是一路人，不怕苦不怕脏。

是不是勤劳，从手就可以看出来。我老婆的手，第一次来我就看到了。她以前在厂里叠纸盒，免不了手被割破，出点血。她那双手，新伤加旧伤，比较粗糙。一看就知道吃得苦，勤劳。

她回浙江叠纸厂打工，我在山里养鸡。中间没断联系，感情越聊越深。2019年正月初七，我们就把婚给结了。

结婚，也没什么漂亮话。

我就说：“我们好好过。”

她就说：“我给你当帮手。”

我老婆辞掉在浙江的工作，和我一起在山里养鸡。帮手的心比我细。有时候小鸡孵出来生了病，比较弱，走不动路，我就会扔掉。我老婆不忍心扔，她说做一行爱一行，养鸡的就要爱鸡嘛。她很细心问我要喂什么药，然后精心照顾。

就因为她，我在治鸡方面也摸出经验来，治好了不少生病的鸡。

那一年，我们卖出了八千只羽山鸡。

脱了贫，脱了单。

为大家

小时候家里孩子多，哪里有什么好衣服穿。别人家的旧衣服送给我穿，我都珍惜的不得了，就当新衣服一样。我也算是穿百家衣、吃百家饭长大的。

自己受了很多恩惠，就想着去帮助别人。

之前打工，我就加了一些做公益的群，像有人生病，搞网上募捐，我也捐。有人说要帮助地震遭灾的人，我捐了50块钱，后来才知道是骗子打这个名义骗人。

受了骗，觉得公益还是要做，只是要保证被帮助者真拿到这个钱。

保靖县蓝天救援队队长杨福贵，是我在QQ爱心群里认识的。我们在网上聊了很多，知道他是从福建来湘西做公益的，他人品好，值得信，我就和他成了朋友。

他说：“要做好公益，首先得有自己的事业，把自己安顿好，才有能力去帮助别人。”

刚开始创业他就全力帮我，做考察、找销路、打宣传……

他和我说蓝天救援队是个全国的队伍，都是自己掏钱出力做善事，联系全国各地的热心人，集中大家的力量办公益。

我说，那我也参加。

家里人都支持，知道我做公益，等于是拿以前别人给我的那份好，传给那些和我有缘分的人。

几年来，蓝天救援大大小小的行动，我参加了几十次。像辰溪县抗洪、龙山县洗车河镇救援……

印象最深的是2019年6月，参加泸溪县潭溪镇打捞溺水儿童那次行动。我们一去，就和家属沟通，找当地人了解情况，用卫星地图查看之后开始搜救打捞。打捞困难不少，河里都是石头，高低不平，深的地方有一二十米。水又浑，声纳探不到，我们的船钩子也勾不到人。打捞了几个小时还是找不到，每个人心里都急得很。孩子打捞起来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了。我们搜救小队守着孩子的遗体等公安和家属来接管。偏偏天气不好，雷打得吓人，雨下得路也看不清，我们全身都淋湿了。

做公益做好事，是不能怕苦，不能计较个人得失的。

靠着鸡场脱贫之后，我就开始靠卖鸡搞公益。2019年参加腾讯“99公益日”活动，我用卖鸡的收入，捐了2630元。

卖出一只鸡，就捐一块钱。捐的虽然不算多，是我的一份心。

2020年疫情来的时候，我加入了抗疫志愿者。每天背着几十公斤重的消毒液，穿着密不透风的防护服。一场消杀下来，全身湿透，筋疲力尽。但我觉得非常值，能够帮助到别人，我就开心，满足。

和我老婆一起养好鸡，做好公益，为大家出一份力——这就是我生活的小目标。

 

（李焱科口述、唐湘岳、王静整理）

 

 

（李焱科和妻子正在做饭）

 

（李焱科和妻子石银凤正在喂鸡）

 

（李焱科（左）参加蓝天救援行动）

 

 

 作者姓名：王静